我的第四次死里逃生二十三

  一篇胎死腹中的特别报道

  王圣堂历险后,我和邓世祥合写的那篇由报社主编关健、第一副主编程益中、采访部主任任天阳等几位主要领导披甲上阵亲自策划,险些用两条在数小时内饱受折磨与惊吓的年轻生命换来的独家报道,最后终于胎死腹中了!形同一篇废稿。

  虽然时过境迁,虽然物是人非,但在这个美好的世界孤身流浪了四年之久的我,此时已不愿意去回忆那些黑色的日子,当前因后果如影随形历历在目,我害怕再次体会到那种切肤之痛的感觉。然而如今,比之4年前又多了几许人情世故洗练的我,愈发觉得非常有必要将那段尘封的历史掘开,重新显示出它本来的面目。

  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将有关文字重复“发表”在这里。只将有关情况特作说明的是:

  其一,这篇有关我和邓世祥历险王圣堂的稿子实际上一共有两篇,一篇是读者来信,一篇是关于我俩历险的全过程,当时按报社的原计划,是准备在头版和十六版(即最后一版,当时的南方都市只有十六个版面)用两个整版的版面来刊登这两篇稿子的。

  其二,为了保持历史的最真实记录,这两篇稿件前面的时间在此为稿件的录入时间。因为当时我们全是用手写稿,在稿子上注明日期后,绝大部分由采访部负责人来登记收稿,颇有点像旧时的生产队,也有自己将写好的稿子直接交给编辑部的,但这种没有经过编前会统计的稿件,能被采用的机会不是很大。此“记录人员"也为当时报社专门负责录入稿件的工作人员名单,以下同。

  其三,前面这篇名为“读者冒险来信大揭露"的文字,全部摘自王正给我的来信中,为了报纸的需要,编辑部特意作了技术处理,将本来是写给“记者石野"的信改为了“南方都市报",后面的正文“记者暗访王圣堂出租屋被黑帮劫财后险遭灭口"均为没有变成铅字的文稿,直到现在我还保留着这份原稿……

  时间:年04月16日19:18:57记录人员:平红读者冒险来信大揭露(略)

  录入时间:年4月16日21:02:05录入人员:平红

  文件:字数:(调查附记)

  记者暗访王圣堂出租房被黑帮劫财后险遭灭口

  本报记者石野\邓世祥

  香港记者命丧深圳

  距离我们在广州王圣堂历险的7个月后,也就是年11月中旬,在南方突然又传出一则很是引人注目的大新闻——两名香港记者在深圳采访时,也遭遇到与我们在王圣堂时差不多相同的劫持:一名长相较为秀气的三陪女以交朋友为借口,将他们从所居住的宾馆中引诱到一个偏僻的出租屋里,然后和早已埋伏在里面的几名手持刀具的同伙一起,对手无寸铁,猝不及防的两名港记突然袭击,致使其中一人当场死亡,另一个身上多处受伤。作案后,这一伙穷凶恶极的男女将二人身上所有钱财搜刮一空,还从银行里取走了他们几万元的存款。案发三天后,几名冷血杀手在逃往浙江金华的途中被值勤民警识破并抓获。案子侦破后,由于两名受害人的身份较特殊,均为港方记者,加上当场又一人被害,所以此案当即在广东省内外新闻媒体,尤其是港澳的新闻媒体引起了很大轰动,旋即成为各大媒体   布吉镇位于深圳市郊的宝安区,从市区坐出租车约20分钟的行程。从深圳特区成立一直至今,这儿均是外地进深圳特区人员的重要门槛,大凡前往深圳而拿不到特区特别通行证的人都在此逗留,因此,布吉地方虽小,但南来北往的人很杂。我在南方做记者的五六年间曾数次去深圳采访过,也曾多次在布吉逗留,对那儿的环境并不陌生。

  年11月11日,香港《东方日报》记者李柏儒陪同香港资深摄影记者黄泽邦借休假之机到深圳布吉镇游玩。下午5时许,黄泽邦和李柏儒在当地的布吉公园游玩时,碰到了4个小时后让他们深陷困境的犯罪嫌疑人陈丽君等两名女子。

  这年5月,怀着发财梦,从湖南桃江农村来到深圳特区闯世界的陈丽君,先是在宝安的一家制衣厂做了一名普通工人,每天得上长达12个小时的班,月薪才只有几百元。再说,那紧张的流水作业,那被人严厉看管的滋味,令从小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一向好吃懒做的她怎么也难以接受,于是,在接连几次跳槽而又难以寻到既轻松而又能赚钱的工作后,无须人帮忙和介绍,自信自己的外表还算得上吸引异性,身材纤纤苗条的她和那些虚荣心强而又渴望早日脱贫致富的女子一样,取出所有的积蓄,从路边的小摊买来几身时下流行的廉价衣服和一大堆劣质的各类化妆品,将自已一番细心打扮后,公然心安理得地做起了“三陪女"。

  不久,陈丽君在深圳龙岗认识了同是来自湖南桃江的老乡张爱冬后,两人很快同居。为了找一条比较容易的生财之道,张爱冬对陈丽君面授机宜,让她打扮得漂亮一点,多到街上转转,专门引诱那些有钱男子,带到事先租好的房子里,趁洗澡或按摩时,躲在房里的张爱冬等人将嫖客衣服里的钱财偷走,然后跑到外面冒充警察查房,吓跑嫖客。

  这天,陈丽君在公园碰到一身名牌,出手阔绰的黄泽邦和李柏儒时,认为“他们一身名牌,有钱,可以搞",就笑容可掬地朝他们很热情地凑过去主动打招呼。李、黄两人也点着头笑嘻嘻地与她搭讪,一来二去就熟了。一番交谈后,当陈丽君得知他们来自香港时,她更认定这两人身上大有油水,说不定还是大富大贵之流。于是分手时,她颇有心计地给他们留下传呼号码。

  吃晚饭时,黄、李两人在酒店打传呼给陈丽君,陈见鱼儿上钩,喜不自禁,马上赶到酒店。在附近一家富丽堂皇的大酒店里,两位港记为面前这位长相清秀而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内地女人点了一大堆美味佳肴,三个人在一间包房里,边吃边唱卡拉OK消遣。

  就这样玩乐到晚上9时许,陈丽君看时间不早,忙佯作热情地邀请黄、李:“我们都巳经是朋友了,现在没什么事,时间还在,还不如去我家去坐坐吧,那儿只有我一个人住……”已经喝下几扎啤酒和两瓶红酒的黄、李二人不知有诈,欣然前往。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此次的轻率,会使他们一步一步陷入色情陷阱中,最终令他们付出一死一伤的惨重代价。

  其实他们所要去的地方是张爱冬刚于11月9日花元以假名字租下的60平方米的二室一厅。这间用假名租的出租屋就位于深圳布吉1村7巷24号。更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其实陈丽君在此之前早已背着他们偷偷地溜出去给同伙打电话商量好了一切,此时他们正在那头等候着这两位有钱人的到来。在这间出租屋里,这伙歹徒早已备好一张床、一只枕头、一床毛巾被、日用品等,还有5公斤重的一把铁锤、一只手电筒及一根木棍等几宗作案工具。

  在昏暗的灯光下,陈丽君从布吉街笑容可掬地带着黄泽邦、李柏儒来到出租屋。

  这个时候,陈的一个叫杨作会的同伙在房外望风,房里有其同伙张爱冬、蒋建军、刘清超三人,陈丽君先找借口溜出去了。在黄、李进房之前,杨作会已进来对张爱冬、蒋建军、刘清超讲:“这两个香港人,如果陈丽君搞不掂,就不要偷,直接抢他们的钱好了;如果反抗,就教训他们一顿,拿到钱就跑。”

  黄、李被陈丽君领进这间出租房后,几个早就躲在房间里的床铺底下,门背后的角落里的歹徒,见李个子比较高大,又是两个人,便决定抢劫。已进房的杨作会率先冲出客厅抓住一个香港人,蒋建军关掉电灯,抱住另一个香港人。杨作会把个子较大的李柏儒拖进放有床的房间里,刘清超帮着蒋建军抱住黄泽邦,欲用皮带绑黄的腿。黄踢掉皮带,奋力反抗,大声呼救。刘清超骂道:“他妈的,你还叫!"他举起铁锤砸向黄泽邦的头部,黄当即血流如注,很快昏倒在地。张爱冬从其身上搜出一只皮包,包内有多元港币及少量人民币,还有信用卡、手机。

  此时,杨作会已将李柏儒拖至另一间房内,用皮带绑起来,并从他身上搜出多元人民币。接着,几名穷凶极恶的歹徒用刀棒威逼李说出信用卡密码,刚开始时,李还咬着牙不肯说,但实在忍受不了他们用棒打刀背砍的折磨,最后只好将他的信用卡的密码告诉给他们。获取密码后,他们留下几个人看守着这两个浑身是伤的香港人,由刘清超和蒋建军跑到了附近的银行,并及时取出2.2万元人民币。

  刘清超、蒋建军取了钱回到出租房后,见黄泽邦满身是血,面色苍白,两眼发直,呼吸困难,他们情知不妙,几个家伙就慌忙在这间出租屋里分了两万余元的赃款,并将受伤的李重新捆绑好,扔在另一个房间里,然后锁上门分头逃窜。

  等到这伙歹徒离开现场后,受伤的李柏儒拚命脱开了捆绑在身上的绳子,也顾不得伤痛,踉踉跄跄跑出房门,来到附近一个小巷的一家小卖部内,用里面的公用电话报警……

  深圳接到报案后,当即指令宝安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和当地派出所二十多名警察,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案发现场,此时,警方发现,倒在地上的黄泽邦因伤过重,加上流血过多,已经身亡。

  作案后,凶手张爱冬与陈丽君赶紧拦了一辆出租车逃至离布吉不远的龙华火车站,在火车站招待所里胆战心惊地过了一夜,第二天即坐中巴回老家湖南桃江县。快到家时,一起逃窜的刘清超、杨作会在火车上给张爱冬打手机,叫他不要回家,赶紧回头与他们一起会合。于是,张爱冬、陈丽君转坐次火车与杨作会、刘清超在火车上相遇,并一起在金华火车站下车,准备坐出租车,与先期逃到温州的蒋建军会合。11月14日中午,浙江金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出租车治安管理大队发现一名打扮颇为摩登的女子使用了假身份证。同时,还从同行的几个人身上发现了5万多元现金、三只手机(两只为空号)、数张存折及储蓄卡。

  值勤民警刚一发问,四人便神色紧张,支支吾吾。民警对四人分开进行单独审讯时,他们对现金、手机、储蓄卡等的来路说法不一,漏洞百出。办案民警知道他们肯定背后有名堂,决定依法对四人进行留置审查。

  这几位警惕性很高的民警自然没有想到,他们面前的这几个像惊弓之鸟一样的家伙,就是在深圳犯下血案的杨作会、张爱冬、刘清超、陈丽君等人。民警通过与杨作会老家湖南常德市武陵区德山派出所联系得知,三年前,杨作会因偷窃被深圳龙岗公安分局抓获,后被判刑两年。年10月,杨作会到深圳打工。年5月,他在深圳罗湖组织利用女色勾引男人进行盗窃时被抓。年5月出狱后,回到家买了中巴从事运输,但好景不长,年1月2日又到深圳重操色情盗窃、抢劫的行当。6月,杨作会通过张爱冬的表哥蒋建军认识了刘清超、张爱冬等人,暴力谋财之路的队伍在不断扩大。

  刚开始时,这4个狗男女还十分顽固,谁也不愿吐露实情。杨作会还拼命撞墙,大呼冤枉。负责审讯的徐国民、季东坡等人凭着多年的办案经验,觉得这绝不是一般的盗窃抢劫案,紧紧盯着杨作会展开审讯。他们连续审查了一个通宵,直到15日下午5时许,杨作会终于交代了发生在深圳那触目经心的一幕。

  11月16日,曾参与侦破世纪贼王张子强团伙案件的深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深圳龙岗公安分局一行八人分两路到达杭州、温州,当晚抵达金华。一下车,即与金华市刑警研究对策、制定方案。深圳警方带来的消息称,杨作会、张爱冬、刘清超、陈丽君等涉嫌的并不只是“11·11"抢劫杀人案,他们是一个系列色情盗窃、抢劫团伙,涉及的犯罪嫌疑人也不只是已被抓的四人。

  据张爱冬交代,他和杨作会、刘清超等人就已作过五六起色情盗窃、抢劫案,目标大多是外国人、香港人等他们认为很有钱的人。警方初步估计,他们在深圳利用女色引诱,趁在浴室洗澡之际,盗窃嫖客的钱财数十起,涉案价值至少10万余元。鉴于此,广东省公安厅有关领导要求全省公安机关对色情抢劫、盗窃、杀人案件作并案调查。

  深圳警方已将涉嫌的4名犯罪嫌疑人和梁琼英押回案发地深圳作进一步审理。金华市警方抓获的原只有4名歹徒,她是后来主动找上门来的。时年19岁的梁琼英是四川农村人,在金华附近的永康市某厂打工,去年在广州白云区认识杨作会后,不久即与他好上了。据她交代,前段时间,杨作会给刚到永康打工的梁琼英打电话,说他将于11月15日左右来看她。11月15日当晚,梁琼英被警方留置审查。据了解,梁琼英尽管没有参与深圳“11·11"抢劫杀人案,

  但与杨作会一起时,不排除有参与共同作案的可能。

  从这宗特大色情抢劫杀人案不难看出,他们的内部组织,作案手段,均与广州王圣堂案的色情抢劫团伙如出一辙:比如,他们都是由老乡、亲戚、朋友或熟人组成的团伙,有男有女;男的主要是负责策划作案时间、作案方法、望风守门、暗中保卫,并在关健时候出手抢劫,当遭遇到不明真相的当事人不给钱,或反抗时,他们这些早躲藏在屋间的打手们就会马上从床底下,门角落里面,手持各凶器冲出,对猝不及防。手无寸铁的客人大打出手,并将对方身上所有钱财搜刮一空;女的一般长相较为漂亮,出入在电影剧院、歌舞厅、酒店宾馆等各种娱乐场所附近寻觅对象,他们一般找装扮讲究,出手阔绰的外地人下手,先由女的带回出租屋,在进入目的地之前,女的早已通过手机或BP机告之对方,要他们在出租屋里作好充分的准备。另外,与王圣堂那些特大色情抢劫相同的是,他们用来作案的出租屋均是用假身份证租的,这样一旦出事,他们便会溜之大吉,谁也难以找到他们的影踪。

  由于他们行踪诡秘,作案地点往往都是选择在管理不严的出租屋里,加上一些受害的当事人因为自己本身做了见不得人的丑事,又担心公安部门对自己处罚,所以绝大多数都不会主动报案,往往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打掉牙齿往自己的肚子里吞。

  ……

  不过,像本案,如果不是那几个亡命之徒在逃往浙江金华的路上凑巧被铁路警察发现了异常,发现了他们身上的赃款和赃物的话,并对他们进行审问的话,我想这宗轰动港澳的特大抢劫杀人案很可能不会这么快就能发现线索,几名残忍的歹徒也不可能这么快落入法网的。同时令我不由陷入深思的是,如果这个案件中,受害人的身份不是两名香港记者,而是一名其他的普通人士,社会各界还会如此热切   正因为本案中的受害人是港方记者,正因他们身份的特殊性,也正由于这伙暴徒作案手段的独特和残忍,所以在案发后,广东省公安厅有关领导当即要求全省公安机关对色情抢劫、盗窃、杀人案件作并案调查。此时我也惊奇的发现:前面报道中广州公安局刑警大队专案组破获有关位于广园西路环市西路口一带的王圣堂和三元里的特大色情抢劫团伙案,其时间也恰好在此之后。如果就在我们新闻记者对于此处有关色情抢劫团伙猖獗的情况及时在报纸上公开发表的话,我相信,此事肯定会引起有关主管部门和有关领导的重视的;那时,这些罪大恶极、负案累累的歹徒还会如此猖狂么?换言之,如果早在大半年前有关部门能重拳出击的话,那么,与广州近在咫尺的深圳布吉惨案是不是一定会发生呢?当然,这只是我们几个新闻记者在此案发生后的一个荒谬的推断而已。

为梦想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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